初恋旧爱新欢
卜洋 和 洋灵
满足我写三角的私心产物
快过年了。
从腊八起，商市和烟酒行中就陆续摆上了年货，街边有人摆摊——卖春联年画，蜜供干果，满目一片热闹红火。雪下了好几回，天也倒真应景地冷了起来。
木子洋穿着坤音人手一件的羽绒服，在北电门口冻得龇牙咧嘴，感叹北京完全没能响应全球变暖的号召，冬天一年冷过一年。
出校的学生渐渐多起来。
有女孩上来要签名，木子洋想着年末都冲个喜，来者不拒。别人问“来找灵超的吗”，他心情好，还能贫两嘴，“那不然妹妹你看我还能找谁，北电不是我地盘儿啊，改天回北服溜达两圈，上上下下谁不问你洋哥声好。”
大家都笑，觉得大明星也实在是没架子，指路都多了几分心甘情愿。
灵超在电话里吵吵嚷嚷，闹着中午吃火锅，说啥都不好使，木子洋故意逗小朋友，说不如重温一下光辉岁月，吃韩国大白菜去。
不然怎么说爱情使人盲目，木子洋越活越回去，欺负别人取乐的把戏现在还玩的津津有味。
“哥哥。”
再熟悉不过的低音炮像耳边凭空响起的惊雷，木子洋一愣。
身前的人高大挺拔像一棵树，把他整个罩在影子里，日光中亲密无间好似拥抱。
木子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卜凡。
好在他早就不是十七八岁的木子洋，那个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愣头青，失态在转瞬间就被微笑轻易掩盖，暗流涌动都能被旁人咂摸出一番兄友弟恭的意味。
“凡子。”
“你也在啊。”
不是“你怎么也在”，而是“你也在”。
木子洋不善于提问，但一向深谙说话的艺术。
他来之前就在四个人的小群里艾特灵超，说哥哥中午带你吃饭去，灵超发了一张笑嘻嘻的表情包。老岳倒是很快跳出来刷存在感，半真半假地抱怨孤寡老人日子难过。
卜凡始终没有回复。
两人要是都来找灵超，本来可以结伴的。
为什么不呢？木子洋想。
他锁着眉头，环境里的杂音骤然消弭，这个问题愈加清晰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鼓膜。
他可能知道答案。
但卜凡不说，木子洋从来不会开口问，心里的腓腹被他全数吞掉，只剩嘴边公式化的笑容。
他们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，是无数看客都想问的问题。
同一个家乡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，同一月份去了同一家公司，参加了同一个比赛在同一个组合出道，好像本就该是天生最合拍搭档。
进坤音的第二个礼拜，师兄弟在某日普通黄昏捅开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，莽莽撞撞的少年人支棱着头，执着地要给他一个迟来的答案，不撞南墙不回头。
木子洋轻轻拥抱卜凡，像安慰小孩子，语气他所能及最温柔。“我喜欢过你的，凡子，我喜欢过你的。”
命运总爱愚弄世人。
大学同窗几载，他的暗示明示，他的心血和气力从未得到回应，那时候的卜凡没想好，这时候的木子洋却不肯再从头来过了。
他太懒又太聪明，爱惜羽毛，飞蛾扑火总是半途而废，在离火苗最近的地方感受到灼热，他就及时止损，调转方向，愈飞愈远。
何况已经走上了这条路，有些事情理所当然地没得选，前途未卜，练习生公费谈恋爱，未免太荒唐太不负责。
他木子洋放弃前途光明的模特生涯，也不是为了来谈情说爱的。
身边的人都觉得木子洋对很多事无所谓，其实真正有了目标，他才是真正狠得下心的人。
卜凡也是从小被众星捧月过来的，拉下脸认错求人这事都干了，木子洋抿着嘴，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，他气得掉头就走。
少年人的锐气哪能被放在地上踩，卜凡单方面地开始了冷战。木子洋心酸之余，莫名有些感慨。拿不起放不下，耿耿于怀都是小孩子的特权。
算了，谁让成熟是我这么多年唯一赢过你的事情。
灵超就在那个星期走进了坤音娱乐。
眼神清澈透明，故作镇定背后藏不住战战兢兢的青涩，像一只没长出尖牙的幼兽，全公司谁都要去逗一逗他。
木子洋没有弟弟。
看到灵超的第一眼，他觉得，他要是有弟弟，就应该是这样。
木子洋长着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脸，但又感情丰富，一眼能洞察人心。这个人早就已经把什么都看在眼里，做与不做，他只是在斟酌。眼缘这个东西很奇妙，把木子洋一颗看淡人间的心都泡软。
他自发地当起了保护者。
亲力亲为安排衣食住行，自掏腰包给小孩开小灶。木子洋平时看起来懒洋洋，但对上心的东西非常关注细节。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，对大家平摊的好，有另一个人分走太多，那必然就有所疏忽。连老岳都发现了，木子洋这一碗水端的太不平，不要说当时还没想通的卜凡。
木子洋说的再怎么坚决，对自己不得不诚实，他确实还爱卜凡。对灵超的关心，以及这个哥哥的身份冲淡了自己心里旖旎的念头，他觉得挺好。
灵超和人熟了以后满世界疯玩疯跑，乐呵呵吓鸡，小仓鼠一样藏起糖果，幼稚地跟你打架，但心智又远不止步于此。
他那么年轻，15岁，但是比谁都努力。在夜里偷偷哭，早上起来抹抹眼泪接着练习。明晃晃的努力、上进心和对未来的明晰太动人，不刻意掩饰自己，坦然把想法摊平在太阳底下，经得住暴晒的明亮是多珍贵的东西，可爱的野心家。
木子洋真心疼爱，欣赏这个弟弟。
他百分之一百地笃定，灵超会是他们四个里面，最有出息，走得最远的人。
卜凡的低头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平淡。
说不通是想开了还是更成熟的赌气。
一次体能后，大家累瘫了躺成一团，老岳第一个爬起来，说要出去喝水。卜凡伸出一只手，半闭着眼睛要借力：“来老岳，拉我一把。”
起身的时候，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：“洋哥，待会走的时候，你和小弟记得把灯关了。”
无形的硝烟终于趋于平息。
木子洋把眼睛睁开，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做什么表情好。
“得嘞，凡子。”
“我来找小超商量点事，张导最近有个角色，本子送到我手里了，我看挺适合他的，去试个镜吧。”卜凡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发起了呆，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汇报，就像大学两人一起走秀，他在后台检讨跟师兄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一样。
木子洋回过神来。
“是好机会，让他试试吧，小弟不会搞砸的。”
卜凡点头，木子洋看他手上拿着北京老冰棍，意味不明地弯了一下嘴角。卜凡也不知道哪来的不自在，像个小孩子一样局促地搓了搓手：“刚从小弟那过来，顺路在小卖部买的，好久没吃了。冬天吃冰棍，图个好玩。”
“这东西，”木子洋指指冰棍，“咱大学最爱买，便宜，经吃。好久没尝，味道都快忘光了。”
卜凡觉得喉咙有点发干，不然怎么说出来的话都喑哑了。“小卖部就在前面，我带你去吧。”
他永远学不会放手，比如现在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不切实际地期待什么。
木子洋眯了眯眼睛，好像被不存在的太阳晒到似的，又退回阴影里面。
“算了，我等小弟，不然这小崽子到时候又闹脾气。跟他讲不了道理，就知道小狗似的乱咬人。”
卜凡能想象出灵超那时的表情，即使他没什么笑的念头，也下意识地弯一下嘴角。对这个小朋友，大家都是真心宠着的。他把老冰棍塞到木子洋手里，语气轻松。“行啦，想尝你你吃吧，我路上再买一根，小弟最近上火，你也是，注意点。”
他不想叙旧，也无意久留，转头就要走。
木子洋，什么前途梦想，你骗我，上当的只有我。
北京二月的冷风里，卜凡有种鼻酸的冲动。
木子洋定定地看着卜凡的背影，心里闷闷的，不欢欣也不难过，只有呼吸不上来的无力感。
只发了一会儿呆，木子洋就看见灵超远远地奔向他。木子洋开玩笑地张开手臂，却没有真的在大庭广众下拥抱的念头。还没等他收回去，灵超就大大方方地给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
木子洋第一次见面就在感叹灵超的聪明，不止是小脑瓜儿转的快，还有那份独属于少年人的直率勇敢。爱与不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念头，成年人总是要把事情搞的复杂化，计算后果，不断自证，就像老牛反刍，但灵超只停留在确定目标，剩下的只凭着年轻的冲劲儿，生生把死胡同撞出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路来。
困住大多数人的要强，自尊心，对于孩子来说是不存在的。他只管用他清凌凌的眼神传递爱意，粘着你死缠烂打，一步步侵入你的生活，没有人能躲避这样直接炙热的眼神。包括木子洋。
他定下的规则被灵超掀了个地覆天翻，所以他无奈也心甘情愿地陷进去。他对自己食言，也对卜凡食言，木子洋心存愧疚，但连他自己都搞不懂，自己同样热烈地喜欢过的这两个人，为什么灵超能让他破戒，卜凡不行。
好在他洒脱，深究没有意义的问题无济于事。
珍惜眼前人，是警示箴言。
木子洋笑着握住灵超的手，“祖宗，你终于舍得出来了，赶紧的，吃饭去吧。你哥哥等你等得快饿死了。”
正月里是新年。
坤音放了几天假，让员工回家过年。
木子洋吃完团圆饭，和一大家子一块儿看春晚。他主要目的是陪家人热闹热闹，对每年一样的节目倒是兴趣缺缺，没看多久就低头玩起手机。
灵超今年终于得到准许回家过年，木子洋自作主张给他全家老老少少都买了礼物。灵超当然不是当年饭都吃不起的小可怜，自掏腰包算得上什么难事呢？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太不好意思，推着不要，木子洋捏了捏他脸上新长出来的肉，“行了啊跟自己哥哥客气什么，回去让叔叔阿姨好好看看，你小子混得好着呢。”
灵超红着眼睛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他跟了木子洋好几年，没人比他更会领木子洋的情，收东西的能把送东西的哄得高高兴兴。
大年三十，小孩子的娱乐活动总是比大人多得多。灵超微信一个接一个，炫耀新收的红包，过一会儿又缠着木子洋听他和妹妹放烟花，磨磨蹭蹭地熬到十二点，心满意足地跟木子洋说了第一声新年快乐，伸伸懒腰倒头就睡。
木子洋哑然失笑，他知道小朋友的心意，虽然不好在一屋子长辈面前表现什么，但是喜悦都要从眼角眉梢漏出来。
退出和灵超的聊天框，他开始一条条回复别人发来的新年快乐。木子洋会做人会讲话，圈子里也不乏好友，真诚的，有趣的，甚至是平淡的祝福他一概收下，把原话再翻出一朵花来还给别人。
最底部的那条消息是卜凡发来的。
木子洋心里一跳。
几乎是北京时间刚跳到零点就发出来的祝福，当事人早早地在对话框里输入好内容，保持着“正在输入中”的状态，守着时间发过来。
如果当时木子洋也能守着同一个对话框，秒回他的消息，哪怕不谈风月，他们也都大可以心领神会地聊聊从前，聊聊彼此。但木子洋当时正在笑眯眯地听灵超抱怨自己买的这一盒炮仗哑火，在妹妹面前丢尽了面子，全然忘了其他。
等看见的时候，已经错过回复的最佳时期了。
十二点十二分。
木子洋斟酌再三，只回复了一句过于单薄的新年快乐，除此无二。
木子洋另外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送，“新的一年，希望我爱的人，爱我的人都幸福美满”。
他打了个哈欠，终于决定去睡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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