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芒

脆皮鸭文学爱好者

捕风//洋灵

*ooc

灵超番外在写了,这个故事不算得圆满,但我希望它完整,哥哥弟弟都是



“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,都是虚空,都是捕风。”



灵超从画室出来的时候,木子洋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打着哆嗦。

北京一到冬天就冷得厉害,就算他颇有先见之明地把老爷子的军大衣翻出来穿上,照样在寒风中冻成了一座冰坨子。

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灵超无比自然地爬上单车后座,头像只小鹦鹉一样在他后背一点一点地打着盹,环在木子洋腰上的手越收越紧,下意识靠近冷天里的唯一热源。


木子洋替灵超挡掉了迎面而来的寒风。


这个时候的风是可以当刀子用的,他嘴上半真半假地抱怨“小祖宗,也就我好心”“平时没事多心疼心疼哥哥”。

灵超睡得迷迷糊糊,听他扯淡也胡乱点着头。


在他看不到的那面,木子洋笑得一脸傻气。



少年人简单又固执的付出最容易感动自己。

比如现在的木子洋就觉得,他可真他妈伟大啊。



他和灵超是从小光着屁股玩儿大的。

小孩长得好看,嘴又甜,大院的阿姨都拿他当亲儿子疼,有事没事就让他上家里来吃饭。

照卜凡的话说:“咱这一片儿,谁家还能没我弟弟双筷子。”



灵超很小就开始学画画。

平时和哥哥们调皮捣蛋,逃课闯祸什么也没落下,要说大院其他孩子输在哪,恐怕就是人家每周末都能老老实实爬起来上课去。

数年如一日。



岳岳起了个大早在院里举铁,发誓一定要把篮球队的那个大块头比下去,还没运动几下就忙着和对门的卜家小子斗嘴去了。灵超正巧往外走,看见他俩,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。

看着灵超背着画板,走得朝气蓬勃的背影,两个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羞愧 。

太成熟了,这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啊。

赖床不起的木子洋被水枪滋醒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两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。



长辈们都打着哈哈,说别太勉强孩子,就当发展发展特长,愿意去就已经比院里这帮混小子强得多。

在灵超把全国美术比赛的奖杯一个接一个地抱回来以后,大家才后知后觉地感慨,大院还真出了个天赋异禀的小神仙。


灵超平时挺活泼一孩子,画起画来跟变了个人似的,能为了副作品熬上好几夜不睡觉,眼睛越熬越亮,看起来比谁都精神。


木子洋他们几个私底下忧心忡忡地关于“爱好是否会影响孩子健康成长”进行过热烈讨论,从来没能得出什么结果,每次都以他和岳岳教育方向不同,恼羞成怒地打起来告终。


除了从小学习就好的岳岳,木子洋卜凡都是家里人找了关系送进的一中。

灵超比他们晚一年,他是特长生自己考进来的,那年一中只招六个美术特长生,灵超专业课文化课都是第一。

木子洋美滋滋地去看提前批录取名单,遇上谁都说这第一名是我弟弟。




高中正式转美术生以后,灵超连着好几个星期在画室泡到凌晨,连粗神经的卜凡都看出来灵超脸色苍白得吓人,大家都怕哪天他就猝死在回家路上。




经过第19次坤音大院不记名投票,木子洋全票当选为接送弟弟上下学的幸运保镖。

说是保镖,其实就是变相施压。

灵超心肠软,哪里会让哥哥在外面真的等他一晚上,到了放学时间,自己就乖乖出来了。



“操,凭啥是我?我不学习了?”

“你还好意思问?弟弟不是你弟弟,抽出三分之一和小学妹聊天的时间照顾照顾弟弟咋拉?”卜凡说得义正言辞,身后的老岳频频点头。

“卜凡凡,你少来,”木子洋恶狠狠地连名带姓喊他,“前几天是谁说灵超是你唯一的弟弟的,遇事就知道推我出去。”

“你最闲,略略略。”


两个人打了好一会儿嘴炮。
木子洋看起来被他烦得要命,被迫同意了这个差事。


其实恰恰相反,他心里美得不行。

之前的一番推攘,不过是为了掩盖真实想法,欲盖弥彰罢了。


木子洋死也不承认他演的这一出戏是因为自己怂,都是时机未到啊时机未到。

先把好哥哥的形象深入人心,再浪漫告白一番,他算盘打得倒是响。


木子洋喜欢灵超。

真要问他什么时候有了这念头,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。好在木子洋不是什么正人君子,除了偶尔感慨感慨搞兄弟好不要脸,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负罪感。

“像我这样的帅哥多难得啊,小弟也不亏。”




这位大帅哥恪尽职守,兢兢业业地接送了灵超两年,风雨无阻,好哥哥是演到位了,告白的事屁也没敢放一个。





木子洋第一次撞破灵超抽烟是在高考后的暑假。

那年他撞上狗屎运,破天荒够着了理想大学的分数线,嘚瑟得几乎要横着走路,大手一挥请兄弟几个上香格里拉饭店吃饭。

卜凡岳明辉一点没客气,羊肚菌大龙虾,三文鱼配红酒,什么贵点什么,还笑嘻嘻地插科打诨:“哥们,你这种智力水平还能上大学,真是老天开了眼了,千万别舍不得花钱。”

木子洋心情好,看他俩那丑恶的嘴脸都觉得可爱:“点!随便点!你洋哥还差这点钱!”

灵超外出写生刚赶回来,到的时候三个人已经醉得抱在一起哭,近万元一支的红酒跟喝水似的咕嘟咕嘟就往下灌,还撺掇木子洋再来一瓶。

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几个哥哥,又好气又好笑。走出包厢,靠着墙点了支烟,升腾的烟雾在明亮的灯光底下美好得像画里的云彩。




灵超喜欢漂亮。

一切漂亮美丽的东西都应该被珍惜,所以他看着本来就浅淡的烟雾渐渐消弭在空气里,觉得堵得慌。


再抬起头,就看见木子洋站在他面前,目光清明,酒意已散去大半。

灵超没有任何被抓包的惊慌。他举着烟,坦然地打了个招呼:“洋哥,你清醒啦。”

“少给我废话,什么时候学会的?”

木子洋没想到公认的好宝宝灵超也学着抽烟,他痛心得要死,难得摆出了哥哥教训弟弟的严肃表情。


灵超随手把烟掐灭,笑嘻嘻地跟他打马虎眼:“记不起来了,上次冬季集训吧。”


灵超多聪明。
他知道木子洋最吃哪套,故意瞪大眼睛凑到他身边可怜兮兮地撒娇:“你不是也会吗?我就抽着玩玩。”

灵超黑亮亮的眼睛像被大雨洗过,湿漉漉得像小狗一样,木子洋被看得心里发慌。

谁没有个叛逆期,何况他自己以前抽烟抽得也凶,比谁都刺头,自然没立场劝灵超早日改邪归正。



“趁早给我戒了,小小年纪一天到晚不学好。”

他想了想,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Parliament丢给灵超,别别扭扭地说:“实在烟瘾上来,想抽也抽个好点的,不伤身体,你那什么破烟,小学鸡就是小学鸡。”


灵超这下不笑了。
木子洋是他认识的第二个觉得抽好烟会没那么伤身体的人。

他死死盯着木子洋外套上的logo,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起来,妈妈最讨厌爸爸抽烟了,还是会宁愿多花点钱买包好烟给他。


在木子洋差点以为他发了个漫长的呆的时候,灵超叹了口气。

“洋哥?”

“嗯?”

“你喜欢我啊?”




木子洋觉得刚刚散去的酒劲又上头了,脑袋晕乎乎的,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。

“嗯。”

木子洋再能贫也是刚高中毕业的小伙子,被暗恋的人戳破心事,脸上难免一臊,难为他承认得倒是大大方方。

“酒壮怂人胆”这话还真没说错,他想。




灵超不答话,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木子洋被他看得眉头都皱起来。

木子洋也是漂亮的。

皱眉头多不好看啊,灵超生出一点惋惜来。
洋哥还是永远不要皱眉头。


所以他笑吟吟地说:
“那我们试试看吧。”

木子洋后来时常回忆起这个场景。


当时的他被喜悦冲得昏了头,压根没注意灵超说了些什么。

三十岁的他却在酒醉后无限痛苦地想,要是灵超在答应他的时说了哪怕一句“我也喜欢你”,自己也许都不会不甘这么多年。



当然,这都是后话了。





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谈了恋爱。

木子洋开着新买的摩托车,和灵超为了一副比赛作品跑遍了全北京的每条胡同取景。他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,天天上赶着给这小子做免费司机,心里还甜蜜得不行。

灵超拿着画板涂涂抹抹的时候,木子洋就站在旁边看,有时候和带孙子出来溜达的老太太唠两句磕。话没说三句,就指着他得意地说:“奶奶,怎么样?我男朋友,好看不?”

给人吓得不轻。

灵超翻个白眼,幼稚,幼稚死了。



有时候灵超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,木子洋就坐旁边打游戏。灵超房间很乱,书桌上,地板上堆满了他的草稿,有些才堪堪画到一半就被主人揉成一团扔到地上,可怜巴巴的。

他还振振有词:“我们美术生都这样,自由的灵魂才有自由的灵感。”

木子洋掐着他后颈,跟提溜猫似的丢到沙发上:“怎么跟哥哥说话的?”

灵超就笑眯眯地说:“我跟我男朋友说话呢。”


初生牛犊不怕虎,什么骚话都敢说,倒换成木子洋脸红了。



灵超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,画里是苍茫的冰原。

木子洋不懂画,说不出什么派别立意,只觉得它沉郁又凌厉,锋利得过分。

他不是没见过灵超平时的速写,逼真,完美,但远不如这幅画有灵魂。这是木子洋第一次真正窥见灵超的作品,属于他自己风格的作品


鬼使神差地,木子洋突然想起来当初和老岳吵架的时候对方说的话——“灵超跟你,跟我们,都不是一类人。你绑不住他的。”



说不清出于什么具体的原因,他们开始频繁地吵架。

大多是木子洋先挑起来。

灵超不画画的时候会好脾气地给他顺顺毛,画画的时候就冷着脸不搭理他,就差没把你很烦写在脸上。

木子洋就更来气。


灵超不知道,自家哥哥之所以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嚷嚷半个钟头,是因为他太没底,灵超在这段感情里表现过于平淡,让他开始患得患失,他所有的张牙舞爪,都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: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。

木子洋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窝囊气,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空荡荡的没有实感。



开学前,灵超吭哧吭哧把副一米多高的画抬进了木子洋家,说是18岁生日礼物。

画里是毕业那天在国旗台上吹口哨的他,灵超锋利的个人风格被掩饰得一派温柔,调色构图都有种明亮的灿烂。

木子洋在心里幸福得叹气,还要小人得志般地故意挑挑捡捡:“怎么现在就送来了,我生日还有一周呢。”




跟所有悲情电影一样,甜蜜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。

生活并不是童话世界。这是一个充满了破绽,矛盾和扫兴结尾的现实世界。

事与愿违才是人世的常态。



灵超抱着手臂看他,一言不发,心虚都要从头发丝冒出来。木子洋从这种奇怪的沉闷中咂摸出点不对劲。
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


他像梦游般,听着灵超断断续续,有些艰难地叙述自己要去法国读书的消息,“分手”两个字直愣愣地砸过来的时候,木子洋觉得脑子里有根弦“崩”得一声断开了。

“你他妈玩老子呢。”木子洋一开口,发现自己声音干得发涩。

他强硬地拽住灵超的手。

灵超没有躲。


“洋哥,你知道的,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北京。”他把道歉的话反反复复了很多遍,到后来哭得连对不起都说不完整,“我不想你等我,你是自由的。”

他在心里嗤笑一声,什么狗屁自由,艺术生说话就是这么文绉绉。


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弟弟,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。灵超永远不可能像小宠物一样被人圈养在身边,他要做的,一直都是辽阔冰原上高飞的苍鹰。

最热爱自由的,是灵超才对。


木子洋能感觉到灵超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自己手背上,烫得他忍不住把手松开。

你看你,多没意思啊。

“好,”他抬手把灵超的眼泪擦掉,木子洋忍住掉眼泪的冲动,他觉得自己很爷们,很有个哥哥样儿,“你别哭了。”



离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,“我们永远不分开”其实是最大的鬼话。

一个星期以后他和岳岳,卜凡去机场送灵超。

岳岳跟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了很久,说的都是穿衣服吃饭的琐事,卜凡买了一大箱糖给他带过去吃,还不放心地叮嘱有洋鬼子欺负你回来找你凡哥。

只有木子洋插着兜一言不发,欲盖弥彰地冷漠。


登机前,灵超红着眼睛看他,用嘴型轻声说:“洋哥,你不要恨我。”

他摇摇头,灵超还没看懂是不会还是不行,就被塞进了人流里。

出了机场,188的男孩子,蹲在路边哭得泣不成声。

岳岳卜凡被吓了一跳,七手八脚地安慰他:“刚刚在那可劲儿装酷,现在灵超走了知道后悔了?”



木子洋无比痛恨那天的好天气,晴空万里,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其实是触景生情。

他确实念念不忘,耿耿于怀。



岳岳卜凡总是感慨儿大不中留,灵超出国没两年就声名鹊起,成了文青嘴里的偶像,天天高呼“我爱自由”满世界跑,就是不回北京看看。

木子洋有次偷听他们打电话,岳岳捏着嗓子问灵超:“是妈妈对你不好吗?”

恶心得他一天没吃饭。


其实他知道灵超过得并不像朋友圈发的照片一样好,好几次凌晨,有越洋电话打进来,总是不说话。

他一开口问“最近怎么样”“还好吗”那边就迅速挂掉,所以木子洋只好也隔着万水千山沉默。


年岁越长,见得人越多,他就渐渐明白,当年提出分手的灵超未必不喜欢他,如今一声不吭的灵超也未必真的喜欢他。

他们共同怀念的,是彼此还是那个18岁的暑假。

成年人的弯弯绕绕,谁说的明白呢。




彼时木子洋已经是个酒吧老板。

那些来他店里的小姑娘,看到墙上挂了一排灵超的画,都要很嗲地问:“老板,你也喜欢灵超呀!”

“是啊,”他故意吊儿郎当地吹口哨,“他没出名前还送过我一幅画,单独的。”

她们每次都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,觉得他吹牛。




有一天,一个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女孩来酒吧点了一打啤酒。喝大了以后问他:“我喜欢他十多年了,是块冰也被捂热了吧,他是死人吗?”

木子洋发了半晌呆,他觉得这个醉鬼应该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胡话。



“暗恋啊,”他还是怀着一种同类的惺惺相惜,认真地念出一段祷词回答她,“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,都是虚空,都是捕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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